朱雀楼那件血案,搁置数月,一直都是胡天明的心病。
死伤者众不说——
主要是当时黎薰儿那几个人在现场的表现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这位郡主就算不是主谋也必然是帮凶之一……
可偏偏——
就是在这么明显的怀疑取向面前,他一直拿不到证据能出来指证。
若是换做别的人家,他还可以使些手段拿了仆从过来拷问,偏这是长公主府,庆阳长公主是出了名的不讲理,她府里的人,轻易是不可能动的。
现在,这件案子突然又被提起,并且是带着他遍寻不见的人证出现的?
胡天明难得的失态,被茶水呛了一口,连忙站起来,也不顾衣襟湿了,只就眼神兴奋的盯着那捕头道:“人呢?在哪里?”
捕头道:“卑职等深知此案重大,未敢拖延至天明,所以听闻大人在此断案,就直接把人都带过来了,此刻就在长公主府外面。”
“太好了!”胡天明一抚掌,抬脚就要往外走,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又想起跪在地上的文绿两人,便又是面色一肃,命令在场的衙役:“将这两个婢女看管好了,待到本官回来再问。”
若是真的拿住了当时在朱雀楼上做手脚的帮凶,那么此案今晚就能破了,届时必然牵出黎薰儿甚至很有可能还有庆阳长公主,这样一来,黎薰儿身边的这个心腹丫头就极有可能是直接的证人。
“是!”衙役同样也是跟着振奋,大声应诺。
文绿本来就已经因为今夜的事慌张不安,冷不丁又听那件旧案也被翻了出来——
且不管真假,已经是手脚冰凉,只是强作镇定的跪在那里。
此时闻言,脸色又是刷得一白,紧张的吞咽了两下。
皇甫七不是官身,本来就只管在旁看个热闹就好,可当日朱雀楼的那件案子他怎么都是个目击者,甚至于还差点成了死难者之一,此刻旧案重提,他自是免不了多了几分兴味,就也跟着抖了抖袍子起身:“这是要破案了吗?府尹大人恕我无礼,也想跟着去见识一下此案的真凶究竟是何许人也!”
胡天明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后院这边,庆阳长公主被赵贤妃身边的人制住,挣脱不得就破口大骂:“贤妃你这贱人,几时轮到你来本宫府上作威作福了,本宫是天家骨肉,你敢动我?”
赵贤妃和她之间,早因为抢女婿的事情翻了脸。
而且她刚在宫里眼见着是把萧樾给得罪了,又不是看不出来萧樾指名道姓的要她跟着来就是拿她当枪使的,这时候别说是为了将功补过,就算不为了给萧樾卖人情——
就冲着庆阳长公主府之前跟她们母女的过节,既然撞到这样绝佳的机会了,遇到这女人落难她也会主动踩上一脚的。
赵贤妃面上一副凛然大义之色,铿然道:“本宫也是为着长公主好,劝你一句,您还是不要闹了,虽然关了这道门,这这道门外边还有百十双耳朵在等着听呢,长公主这样大吵大闹下去,只会更是给外头那些人增添了笑柄,于您也是没有好处的。”
“你……”庆阳长公主凄声尖叫,却是真的语塞。
本来她在外面有人的事就没指望能瞒得滴水不漏,不过就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身份震慑着外面,让那些即使有所察觉的人也不敢随便乱说。
说到底,她就是个女人罢了,威胁不到谁的仕途之路,那些官员没必要多管闲事,豁出去当面打脸皇家也要拿她的私事去皇帝面前告状。
而这件事只要闹不到朝堂之上,民间的人就更要忌惮她的身份,至多就是闭门起来偶尔议论一两句罢了。
今天,本来也不是她找的薛文景来。
倒也不是因为忌惮国丧,而是因为每天都要进宫去给皇帝跪灵,早出晚归的,也没心思寻欢作乐,但是晚上薛文景却突然过来,很有些惶恐的说他俩的事好像萧樾察觉了,并且薛文景自知在北燕的时候得罪了萧樾,知道萧樾睚眦必报,惶恐之下过来找她商量对策。
因为一旦萧樾将此事奏到了御前,她或者可能没事,但薛文景最轻的也是要被贬官叱骂的。
本来就是商量对策……
可是谁曾想,说着说着就情难自禁的给说到床上去了。
然后——
赵贤妃就过来了。
并且一看陈嬷嬷堵门不让进,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正在纠缠着要往里闯,薛文景的夫人常氏又带着娘家兄弟打上门来了。
当时她跟薛文景两个正在手忙脚乱的穿衣裳,常家人冲进来就将薛文景拖出去,捉了奸也不把人拉走,反而是在她这院子里大骂闹开了。
她虽然不检点,也并不代表当面被人撞破了这种丑事也能心安理得。
当时也是又恼恨又羞愤,什么也顾不得的,赶紧先整理自己的穿戴了。
结果吧——
就怎么一耽搁,萧昀就已经站在院里了。
赶在了国丧期间把这件事给曝光出来,这可谓是最坏的时机了。
庆阳长公主也自感岌岌可危,她目光凌乱的四下一瞥,忽的就盯住了倚门看戏的萧樾,厉声道:“萧樾!是你是不是?是你设计害我的是不是?”
萧樾靠在门边没动。
门檐底下光线不及,看不太清楚他脸上具体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清淡又散漫的传来:“皇姐你和这位侍郎大人来往不下三五年了吧,你们到底都私会过几次,他都是如何掩人耳目登的你长公主府的大门,问问你家的这些奴才都能知道,这种事,怎么就能赖到本王头上?”
今天的事,是他安排的。
先是散播了他要借此事弹劾薛文景的风声出去,然后让雷鸣潜入长公主府放那些首饰的时候顺便往庆阳长公主这卧房里走了一趟,往她的香炉里加了点料。
薛文景那种文人,完全禁不住吓,一听说丑事败露,当下就马不停蹄的跑来了长公主府求救。
而他这一来——
一切就自然水到渠成了!
之前因为薛文景临时被派顶替礼部尚书跟着他去北燕,萧樾叫人彻查过此人的底细,结果居然翻出了这么一出风流债……
想来当时这薛文景那么不遗余力的替萧植办事,八成也是受了此事的挟制,不敢不从。
薛文景跟庆阳长公主的这重关系对萧樾而言倒是省事不少——
可以一箭双雕,把这两人的旧账都一起算了。
本来他最近一直忙着钻研南梁方面的那件事,还没抽出手来对付这俩人,结果偏就黎薰儿还不自重,又找上门来了。
萧樾的语气戏谑,却又坦坦荡荡。
反正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联想到事情是他安排的,他也无所谓掩饰不掩饰的。
庆阳长公主被他噎了一下,顿时脸就涨得通红。
萧樾看一眼惶恐伏在地上的薛文景,就又挑了挑眉:“薛大人不打算说点什么么?眼下的机会倒是不错的,您这位原配夫人不是说要同你合离么?你若是现在签一纸合离书下来……正好太子殿下就在这,再求他一纸赐婚的圣旨,尚了长公主,也是一桩美事呢!”
薛文景本来已经被吓到要尿裤子了,再听他一番调侃,更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就开始砰砰砰的在萧昀脚下磕头:“微臣有罪!微臣该死!求太子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啊!”
他可没有庆阳长公主那样的胆气和底气,事发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完了。
其实庆阳长公主还有别的姘头他也是知道的,现在萧樾如果只是为了对付庆阳长公主,不是非要拖他下水不可的,想也知道是因为北燕的事秋后算账了。
薛文景现如今是悔不当初了,却又已然徒劳。
萧昀咬着牙,隐忍了半天的脾气,腮边肌肉都已经紧绷到酸麻。
他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戾气,似是还唯恐自己只要情绪稍一松懈就控制不住,此时便还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才能保持冷静的挤出字来:“你是该死!国丧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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