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小镇的光景,似乎是围棋国手已然落子定局的模样,既然再无他法,便是任由棋手弃之不理,随意遮盖,而后漆黑一片。
只是这眼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镇里,不仅仅是镇门口破天荒的多出了不少的马车,连是明明春蛰将至的日头里,还是有淅淅沥沥的春雨夹杂着飘雪落下。
虽是春雨洗刷,小镇的死气沉沉却是不曾褪去多少分的,其中便是桃花巷福禄街首当其冲。有钱人家即使是落了凡尘,也是不甘心低下头颅俯下身子来做些早前看不上的买卖活的,这一点便是同那惊蝉巷瓷碗街的百姓有着云泥之别。
祖上富贵过的人家端了是一副“寅吃卯粮”的模样,久而久之也就愈发的破败。曹沈余郑四大家里,撇开如今有剑仙衣锦还乡的曹家和王朝重臣的郑家不谈,余下的余沈两家便是最为落魄。不然余家也是沦落不到割爱栽种了上百年的楮树的。
反观沈家,早在前些年就在小镇虚游街上盘下一家店面,做起了当铺兼杂货铺的生意。可虽是有了重拾买卖的念头,但小镇里头又哪有硕果仅存的人家?不然也就不会有前些年沈家重拾婚约,欲攀高楼一事,由此也是让惊蝉巷林端阳白白懵了一顿无妄之灾。
沈家铺子开了七八年来,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买卖,进价极低,利润也少,如食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前些年里最大的生意也不过是齐先生初来小镇,购置些的文房四宝罢了。
其实这桩买卖里的猫腻,沈家店铺的主理人也都一清二楚:一介儒生,又是来的小镇教书授艺,文房四宝又怎么可能不是随身携带?所谓的购置一事,不过是买了些香火情谊。虽是两头都清楚的买卖,但好说歹说也是有些油水。
沈家自然是不会捅破这一层窗户纸的,因此沈家铺子以后兜售给学童的麻纸的价格都微微降上一降。
雨水高低不一地落在镇子里,跌撒在一切能充当容身之所的“容器”里。槐柳树前的水井是这般雨落水涨的模样,惊蝉巷黄泥路上的土坑也是同理,至于郑家宅邸里摆放的青铜鼎更是如此。
但无论如何,大部分的雨水还是顺着小镇的地势灌入了那一泽江畔。
与此同时,沈家宅邸里,积水众多地如一方小水塘般的后院里,有一个通身碧透的珠子,引得周围涟漪阵阵,再一次恢复了先前浑浊泥泞的模样。
珠光映照中,有一个周身环绕着雾气的模糊身影,若隐若现。定睛看去,是一位模糊了面貌的中年男子。
男子虽是瞧得一副不惑的年纪,但却是驼了一个很是不称的背。
坐在椅子上品着茶的沈家家主对此司空见惯,开口问道:“都瞧到些什么?”
身影模糊地像是随时都会消散的驼背男子开口,嗓音沙哑:“那个兵家圣人的转世,今早便是往那水井处去了,是有了些打算的吧?”
端起茶方要抵盖一品的沈家家主,顿了顿嗤笑道:“就这?”
珠光中的男子,战战兢兢的模样,弓着的背不由地愈发驼了去,便是再不敢开口。
沈家家主缓缓开口:“既然如今你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很多规矩是非也应该要和你说个清楚明白,免得以后有些因果缘由触动天机,引得身死道消。自己都觉得自己委屈可怜.......毕竟我们这种做买卖的生意人,还是要把事情挑明了说的。”
沈家家主并不急着开口,似乎是在思量着某些玄之又玄的天机,盘算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资格知道哪些“货物”。
雨来的出人意料,走的也是悄无声息。雨水停去之后,院中的积水也是慢慢下渗,同时引得那颗珠子的光随着一道缓缓内敛。
如此一来,本就身影模糊的男子,便是愈发的不可见了,眨眼间竟是俯身跪拜叩首,可怜兮兮开口道:“仙师,我想瞧着我儿子长大成人.......”
仿佛是被扰乱了思绪的沈家家住颇有些不耐烦:“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不管这些,也懒得管,你只需要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你要多几年的续命之法也是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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