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穿好鞋,我伸了个懒腰,走到已经摆上了早餐的矮桌前。
这家客栈的服务很是人性化,从色泽莹润的蛋花粥到做工细腻的白面糕点每一样都是解酒的必备良品,于我实在受用得紧。
不想在端起一盘小馒头的时候,我眼一尖,立刻就瞧见了垫在下面的一张字条:
经此一晚各自上路,纸符鸟以备不时之需。
落款无弦。
看着这一纸清俊遒劲的字迹,昨晚花灯会上的种种便走马灯似的自眼前一一掠过……只是在今日的我看来,这一切已然像隔了一层薄纱难以辨清。
这无疑是一场闹剧。
依稀记得我昨夜好像哭了?是为映寒还是为瞿墨?
……恐怕都不是。
我素来是个什么性子我自己清楚,从前的冷心肠怎会因为从凡人变成了神仙就有所改变?不怕说句实话,对于映寒的死我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伤感。
说到底,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像我游学那会儿途遇的花草山水,消失了固然令人惋惜——但,也只是惋惜。
真正让我难过的,也许是飞升以来经历的一切。
虽然初登九重时我自以为自己什么都见得多了,其中不乏珍奇异事,只要适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经过映寒和瞿墨的这桩事我才猛地发现,自己有多怀念以前的生活。
纵然有比山高海深的爱又如何?
纵然有神通广大的师傅又如何?
——什么都是靠不住的。
从前的我即便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但我有远方的亲人,有旅途的目标,有路边看不完的风景……再不济,也有我所身处的那个熟悉的世界。
可现在呢?
我不明不白地上了天,我不认识任何人,不知道每天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争取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我一直就只是在寻找一种安心的感觉。
昨夜我以那样一种不正常的方式拖着无弦陪我肆意妄为了一把,也算是发泄干净了郁积在心中这么久以来的压力,现在,我再没有理由继续闹下去,一如对这个沉浮不定的世道感到绝望而夜中买醉的人,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还不是要强打精神重新投入到漫漫洪流中去……没办法,收心敛性顺应所处环境正是每个人生存下去的前提,即使是神仙也不例外,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没错,这扰人的一切在今日就注定要过去。只是那个时候……我好像在半梦半醒中看到了一个人。他在我情绪濒临崩溃之时翩然出现,那样熟悉和温暖,瞬间就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个人,是谁?
我竟记不清他的脸,也记不起他的名字。
只是一个梦吗?
……我捏造出来,安慰自己的梦。
我将纸符鸟折好收到袖中,无意间摸到那个凉凉的白玉环——看来,是时候回到正轨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了。
正所谓黄粱一梦,醉在当时。
ˇˇˇ
按照瞿墨的指示我离开了苏州,腾云打瞌睡的功夫来到一处偏僻的田野。
落地时环顾四周,但见寥落苍茫,远处只孤零零矗立着一座茅舍,舍前尚有一片宽阔的良田。时近秋分,北方晚熟的麦穗此时已是金灿灿的颜色,醇厚的气息远远便能闻到。
要说给神仙送东西,位置基本上不是湖畔竹轩就是林宅山庐,清雅脱俗得紧,然而这个地方却满是烟火气,真不知哪位神仙如此特别?
哐哐。
轻扣了扣柴扉然后收回手,不见染上半分灰尘,这户人家看来极为喜净。
不多时,一位老妪抱着竹箕出来了。
“姑娘,有事儿?”
她一身灰暗的布衣虽显老旧却也打理得整洁如新,脸上沿着皱纹缓缓漫开的笑意慈祥温厚,更是让人顿生好感。
“老人家,请问这里可还住着别人?”
这老妇给人的感觉一丝一毫皆是温暖的人间气息,断不是神仙。
她面色和气地正准备开口,里屋却在这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阿篱,让她进来。”
她转头往屋里瞧了一眼,接着笑眯眯地给我开了门。
“姑娘,跟婆婆到里面来。”
“打扰了。”
北方的口音与我所在的南方不同,每个字的韵尾都短小平浅,听起来十分简洁利落,让我感觉到北方人的干练和亲切。
她一手抱着那装有几根撇好甘蔗的竹箕一手推开门,我越过她的肩膀往屋内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