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很正式的、小心的把碗沿触到了嘴边,他是晓得的,沸水煎茶,不小心就会烫着了嘴皮和舌头,在这样气派的、甚至笼罩着一丝官气的华人企业里,怎么能够坍了台势?
想到这里,路易甚至脸上挂着一丝豁出去的表情,哪怕就算唇齿烫坏了,也要做出欣赏的样子,果然义无反顾的他半闭着眼睛,一口茶水进去了。
徐润笑吟吟的看着对面这位外资银行里头的高级职员,并没有说话不说了,甚至还带着一份期待般的目送着这茶碗倾斜了,甚至这辰光密封性极好的房间之中,还能听到路易“咕嘟”一声吞咽声。
徐润会心的笑了,要说这位还是大茶商的上海滩闻人,可是精通茶道的,像这样的名茶,不是一水壶烧开了,冲泡下去,那样可就糟蹋了,得七八十度的水温,温吞水泡茶。
路易这辰光不但模样烫着,反而一副唇齿留香的享受状,宾主间好像少了些银行和客户间淄珠必较,铜臭味淡了,难道要论茶道了吗?
“徐会办”,路易趁着徐润和颜悦色的辰光,赶紧一边招呼,一边伸手打开了公文包,从里头掏出一本账簿,翻开了封皮,里头用鹅毛笔记着一行行的账目。
“上海轮船招商总局会办徐润大清国光绪九年二月壬子”,路易轻声的念道:“会借上海法兰西银行法郎二十万元整,折合官银三十五万六千二百一十三两五钱,年息四厘”。
说着、说着,路易拿出了一把镶嵌着黄铜条子的乌木小算盘,三下五除二的计算了起来,若说比起吴记钱庄的少东家,这辰光他拨弄算盘珠子的熟络,也是不相上下了。
对面的徐润心头忽然有些肉疼了,他的面部肌肉忽然不自禁的*了一下,刚刚还活泛的笑容不禁凝固了,随着“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算计声,完全的徐润的五官都变得僵硬了。
“不计复利,也就是一万四千二百四十八两五钱四厘官银”,徐润心头飞快的划拉着虚拟的算盘珠子,计算的清清爽爽的。
这辰光徐润飞快的一皱眉头,然后身体不自禁的朝后颓然坐下,脸上露出的竟然是焦虑的神情,他可是这所上海滩顶呱呱的官督商办大企业的二号人物,区区几十万两白银就会难住了他了吗?说出来阿拉上海滩没人相信的。
离开算盘珠子,路易熟络的把手伸向了徐润桌上的鹅毛笔,随着“嗤嗤”一阵笔尖划过纸面的摩擦声,徐润的脸上就像划过了一阵飓风似的,依稀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徐会办您看看”,路易把落在了白纸上的黑色数字伸到了徐润的面前,“7046.04”,结果自然和徐润的心算一模一样,还不到四十万两雪花银。
路易这辰光投过来了征询的目光,那意思其实不用讲了,如果没有异议,那就签字画押,商定了一个日期,然后归还银行贷款,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