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这句话一出口,惊吓得不仅仅是自己,帝尊与魔君俱都是眼中微微现出了一抹复杂神色。
千流的匕首没有收回,而冼羽的腰背却慢慢挺直了。那匕首薄而利的边缘,紧压着他的颈线,他却像是丝毫不以为意,仿佛那随时可以割破他脖子的并非是一把利器,而只是一朵花一叶草。
绛雪却是紧张极了,当然,她紧张得不是自己,而是怕魔君这一下若真失手伤到了那位大神,以他那津津计较十分小气的性子,必然又是一场麻烦是非。
或许是经过了一场同生共死,此刻,绛雪对于魔君千流,是一种极其复杂又难以言说的感情,并非一心呵护,可又必须看顾着他的周全,以免一时出了什么差错,出去之后,便连那一点点的患难交情都无法拿出来做谈资。
然两位高高在上的男子,却均体会错了绛雪之意,俱都以为她是在为另一方着想,出于生物界尤其是雄性类的一种强烈的排他意识,面上便都多了一些对于彼此的敌意。
绛雪心思单纯,注意不到那么多,全部的关注力都被锁在了那炳锁魂匕上。她七手八脚地从冼羽怀里爬起来,一个挺身,便伸手去够千流手中的匕首。
“莫冲动,殿下,先把匕首放下。”她两只指尖捏住薄薄的匕首,虽未碰到锋刃,但那本非一般匕首,锋刃锐利,便连刃处所释放出的寒光冷气都能伤人,绛雪指上登时多了两道细微血痕。
千流微一蹙眉,匕首瞬间在他掌间化于无形,他自己本就是无上兵器,世间所有利器皆与他骨血共融。冼羽同一时间亦在鼻端闻入那芳甜血味,这血的味道太特殊,以至于他十分容易辨认。指尖红光一动,光似红绳,缠住绛雪手腕,带到他的视线前。
冼羽未及开口,魔君声音已先着恼:“你没脑子吗?手指不想要了?”
冼羽默然盯了千流一眼,那少年魔君虽是伤重,脸色青灰,站在那里有些不稳,显是方才勉强起身,此刻有些难以支撑。然即便如此,身上却依然不失一股王者气势,那是骨子里沉敛的下来的,属于出生于帝君之家的气度。
自然在冼羽的心底,没有谁能比得上自己,但不得不说,这魔君比他几万把年前见到时长开了不少,确是难得一见的英气美男子。
可此时纵是英美的外貌,亦不能拯救魔君在帝尊眼中的好感度。若在以往,冼羽或许见到长得美好的皮囊,会因赏心悦目而心情愉畅,便会多几分耐心和慈悲。然此时,那看着甚是不爽的毛头小子,敢于向他出手他还能赞一声有胆色,但伤小土猫在前,凶小土猫在后,这好比自己的爱宠自己怎么揉搓都是理所应当,但若外人说一句不好便都是莫大的罪过一般,冼羽冷冷一哼,手掌微摆,掌心幻出一朵盛开红莲,红莲在四周地火的高温下,似乎更加清艳饱满,卷着一层流火,直飞向千流胸腹。
际遇不能随手参与改变,但教训谁便全随他的意愿了。
千流站起来已是耗费了仅剩的力量,哪里还能抵挡住冼羽的这一击,红莲绝美,入怀却是火焚之痛,他踉跄后退一步,“哇”的一声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血是暗蓝色的,融入火光之中,掺入一抹暗红,是一种奇诡的视觉。
绛雪被千流骂了一句,本还有点犯楞,转眼却又见冼羽竟出手伤了千流,心中一急,急冲向千流一把扶住了他的臂弯。
冼羽一顿,绛雪已难以置信地向他吼起来:“他又没有伤到你,为何对他出手?他本已重伤,你不救便罢,还要出手伤人,恁得小气!”
面对绛雪的指责,冼羽挑眉,眸中越发沉湛,还罩了半分漠然。他不发半句言语,只手掌一挥,绛雪便觉一股力量将自己从千流身边掀开。再回首间,千流似被什么吊至半空,而冼羽指指连弹,一朵又一朵的红莲接连射向千流,朵朵没入他的胸膛,他神色似是痛苦之极,黑发狂乱地张扬着,身躯被迫拉直,嘴角暗蓝的鲜血,一股一股的溢出,仿佛下一刻身体内的血便要流尽。
绛雪急怒攻心,她连连喊着住手,手中捏诀,将所能想起的术法全都用了一个遍,水流,冰块,怒涛,雨阵,所有的目标都锁定了那修长的背影,她知他阻不住他,那些法术便如毛毛雨一般,连他给瘙痒都谈不上,可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千流被他打死。
纵他为仙,也不过是普通一散仙,仙界尊位排在魔界之上,可千流是魔帝之子,说不定还是下一任的魔帝继承人,身份上可说并不低于他,甚至还稍稍高了一头,若今日千流真出了什么事,他又如何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住手!大神,住手!莫要再打了!”眼见术法如车水杯薪,劝阻无用,绛雪急病乱投医,冲向冼羽,以最笨的方法强行将自己塞入他的怀里,用力抱住了他:“大神,你不能杀他!”
“放手。”冼羽对于绛雪这样的“舍身取义”,莫名地怒火微扬,声音中自然带了丝丝冷意。
绛雪才不管那些:“不放,若大神一定要杀,不如先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会?”冼羽气极反笑。
绛雪呆了一呆,双臂仍然没有放开半分力道,她仰头迎入冼羽的视线,那眸中分明有流火在窜动,却又似正在簌簌下着霜雪。
他很生气,一定是很生气……绛雪脑中这个念头如万马奔腾,可她不能放啊,放手对谁都没有益处,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实不想再添枝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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