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我,开口是极其和煦的声音:“你叫凌灵?”
“是。”我又是一拜礼。这才抬起头看她。她着一件湖蓝色织花浮光锦,发髻梳结鬟式,先把发拢结于顶,然后分股用丝绳系结,弯曲成鬟,托以支柱,高耸在头顶或两侧,又斜斜插了翡翠白玉簪,璎珞八宝步摇,既华丽又高贵。她扬扬手叫我起来,又看了我两眼,方才温和地说到:“果然是生的很美。”顿了顿又说:“是哪几个字?”
“凌凌皎如天上月,是第一个。最是钟灵毓秀时,是第二个。”待我又要行礼时,她微微一笑,幽幽开口道:“不必这样多的礼节,我这次是私下里见你,你只当我是个寻常长辈便是了。”
我抬头看她,心里满是惊诧,我原本以为她有这样好的生活,该是个极难相与的人,却不想这样温婉如水,亲切可人。
在众人的口中,她是宫里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回眸一笑六宫粉黛皆无颜色。在我的心里,备受皇帝宠爱,集三千雨露光华于一身的人,必定是无比美艳,荣光耀眼皎如天上明月星辉,却不想她是这样的谦逊有礼,温婉和人。
我心里生出几分亲近来,身上却依旧行礼如仪,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是。”
她示意我到边上坐下,自己又坐在软塌上,像是闲话家常的口气:“先前慧芳仪和淳芳仪受命到寒山敬香,说是见着珩儿带着个聪明的姑娘,我便生了好奇心,想着叫你到我跟前瞧瞧。”
她笑的清浅,教我一时移不开目光。她如今已不是明艳如花的少年女子,却天生有一股风流气质,教人想要亲近。
我低声答她:“那次寒山之行,可巧教我误打误撞了。”
她听了我的话温婉一笑,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顿了一顿又说:“怪不得他要留你在身边。”
她说这话倒教我觉得稀奇,像是并不知晓我们在一处。我大了胆子试探着说:“王爷倒真的是极好的人。”
她瞧着我,脸上露出如烟似霞的笑。又倒了一盏茶到我面前,说:“你也欢喜他吗?”我心下惊讶,竟忘了去接。过了会儿才适应过来,接了茶水道:“您都知晓了?”
她拿起青花瓷鎏金茶盏,悠悠抿了一口,方才开口清浅道:“除了你,他不曾带过别的女子出门。”这下反而是我惊讶起来,从前我想着兮若在他身边走得近,大约是他近身的人。可我却没留意过,他当真不曾带她出去过,山中人兮芳杜若,他也只是让她在府里侍弄花草罢了。这样一想心中有微薄的暖意浮出来,方才看了她的神色,点了点头。
她开口,是一把极其温柔恬淡的语气:“那就好。”
那就好,她的语气,竟听不出丝毫反对的意思。“您?”正想用心细问时,她开口道:“我晓得你们年轻人相爱的感觉,只觉得这一生除了他,再没有谁,只能是他了。”她恬静温润的眉眼中露出一丝甜蜜来,像是在回忆往事。
我微微赧然,旋即道:“您认可了我们吗?”她点点头,这样安静的坐在贵妃榻上,朝我微笑,笑容在初秋的日光里流光溢彩,如同珍珠淡淡的光芒流转,又像是黄昏烟霞朦胧迷媚。她的衣角飘起来,像是梨花盛放,身姿伶俜如清澈月宫里临水照花的仙子。
我瞧着她的神色,觉得像是明月辉光,隐隐睁不开双眼来,她如今已不是美艳的年纪,可却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旁人如何也不能企及。这样清澈如水的气质,如春日照面微风,又如玉树琼苞堆雪。她已经在宫里二十年,身上却依旧干净,难怪当今皇上宠她二十年依旧欲罢不能。
她看着我笑道:“我当年,也是出身平门小户的女子,可钰郎爱我,他为我择了显赫人家,改了出身,教我到他身边来,那时我也爱着他,所以为了他,我愿意。”她说起皇上时是一派小女儿光景,脸上一派温婉笑容。
我瞧着她,想着如今在宫里,除了她,怕是也没几个人敢这样直呼皇帝的名讳。又道:“我原本不晓得该如何与您相处,可如今见了,却天然生出一股子亲近来,如果您不嫌弃,便唤我灵儿吧。”
她瞧着我恳切的神色,微微笑道:“我倒是欢喜你这样爽直的脾气,那我便唤你灵儿吧。”我笑道:“是。”
这一日的时光过的分外快一些,正和淑贵妃闲话着,疏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那声音极其爽朗,道:“淑姐姐,我与惠姐姐过来看你,你可在吗?”正说着,便见有人的身影进了屋子来,我站起身来,可不是那日寒山所见的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