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马车驶出淼县,陆无涯的目光就锁定在东面,一座被春绿覆盖的孤山。他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片刻便又散开,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计不灵敲了敲车厢,道:“前面路窄,有个不要命的难民躺在路中央装死。你们说是把他打死打残,还是打残打死?
“咱们吃的那么多,分他一点儿呗?”倒是秋梨抢先开口。
“哟,不是你怎么吃也吃不饱的时候儿了?”计不灵呛道。
秋梨探出脑袋,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征求了夏饮晴的同意,便拿起一个馒头朝路中央的难民跑去。那难民背对着马车,身体蜷缩,光着膀子,露出一条凸出的脊骨,可怜至极。方才见过长安城的盛世之貌,还未离开多远,却又面对如此惨状,不免令人觉得有些讽刺。
秋梨无暇细想,只是走上前去,递出馒头,道:“起来啦起来啦,有吃的啦!”
那难民纹丝不动。
秋梨又唤了两声,见仍无应答,便使剑鞘拨了他一下。然而转过来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老脸。老人的双眼深陷着,令眉骨与颧骨格外凸出,像是两个荡漾着死亡的酒杯;嘴唇已寻不见踪迹,只留下一道通向深渊的裂缝;几根枯萎的毛发还无力地掩在面上,大概是担心可怖的容貌吓坏了谁。
秋梨大惊失色,尖叫一声,手中的馒头应声而落,滚至老人的嘴边。可惜老人吃不到了,老人怀中的小男孩也吃不到了。
小男孩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全身裹着烂布,脚上穿着一双大得过分的草鞋。他用力将溃烂的肌肤缩成一团,小手死死地攥着老人的左臂,惨白且干枯的小脸上挤满了痛苦。他的牙齿还嵌在老人的小臂,只因力气实在太过弱小,甚至不足以啃下一口能够救命的肉——从老人满是刀伤的小臂上——在老人的右手中,还握着一把沾满了血迹的短刀。
阳光斜照在他们身上,蓝天白云,空气清新,一切都有了美好的样子,至少看上去是美好的。
秋梨的目光始终无法从小男孩的脸上挪开。她缓缓地退步,不小心被石块绊到,猛地向后摔去,还好撞到了一只有力的手臂才没有倒地。
在她身后,陆无涯沉默着。他似乎认得那双草鞋,只不过怎么也记不起是在哪里见到过的。若非死在路中央,他们根本不值得他多瞧一眼。
他随意地将两具尸体踹至路边,道:“你们去前面的村庄等我。”
“你终于肯去看他了么?”计不灵道。
陆无涯没有回答,打开车厢内的酒坛,灌满了酒葫芦,转身朝东面的孤山走去。
孤山之上,潮湿未退,使得林间的土路柔软不少。忽有一片薄叶不堪重负,低下头来,任由积雨洒落而尽。枝杈随之晃动,不经意间惊醒了挂于半腰的灰白虫蛹。
缚于蛹中的小家伙不再安分,猛地伸直了蜷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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