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蜷缩数天的身体,将虫蛹抻出一道裂口。它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慌张和惊喜随之而来,最后都被好奇所代替,尽管蛹外的世界光线暗淡,徐风微凉,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友好,但它还是颤抖起身后尚未成型的翅膀,拼命地挣扎着。
虫蛹的裂口一丝一毫地扩大,缓慢至极,令整个过程看上去像是一场残忍的虐待。
然而小家伙始终没有放弃。
陆无涯的脚步很快,酒喝得也很快。土路尽头,草屋破败,三年未见,他的老朋友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安静地躺在坟里,龙肃倒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
坟头旁边,陆无涯席地而坐,任由泥土弄脏了他的衣裳。剑尖在立于坟头的木牌上勾勒着,区区“龙肃之墓”四个字,他写了很久很久,一笔一画,小心翼翼,似是怕再刺穿了谁的胸膛。
他掏出一张破旧的纸张,将其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材料与工序,似是一张什么东西的配方。他拍了拍坟头的土堆,道:“你说世上只有你一人酿得出这‘翠竹香’,我本以为你是胡说八道,但现在看来,的确不假。”说着,向着坟前倒了口酒,“既然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你说你不怨我,我也就当真了。”
回忆总归是回忆,纵使百般不堪,还是令人难以抗拒。
忽然,轻快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看来姓龙的都不大走运。”
“我不想在里这杀人。”陆无涯喝了一大口酒,眼神恍惚,颇有醉意,“滚。”
脚步声反倒越来越近。
陆无涯立剑而起,反身刺去,与一把薄如柳叶的横刀交于半空。那横刀虽薄,但异常坚韧,交锋之际,全然不见丝毫颤动,只听其发出尖锐而凶狠的声音,似有龙兽吟叫,令人心中感觉不适。陆无涯一惊,收招落地,看向那张张稚气未脱却挂满了诡异微笑的脸,道:“‘龙吟刀’?”
“小僧法号智善。”智善收刀回鞘,点头示好,“出家之前,曾是龙啸山庄庄主龙猎鹰之子,龙傲。”他手中的龙吟刀通体鎏金,奢华至极,实与其身僧衣不配。刀鞘正反雕着飞龙腾云,身茎之间,刀格两侧各露五指利爪,柄端更是有龙头怒张凶口,实为恶相横生。
“我以为龙猎鹰只有个女儿。”陆无涯道。
智善的微笑短暂地消失了片刻,道:“龙昕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自五岁不到便被父亲送往多处门派拜师习武,从未回过龙啸山庄,而据说他也不太喜欢提起我,所以记得我的人并不多。你血洗山庄的时候,我正随着无臂拳翁云游四海。”语气平淡依旧,如同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长大些再来报仇吧。”陆无涯不以为然,坐回坟边。
“我见过鬼推磨和磨推鬼两兄弟了。”智善道。
陆无涯眼睛微眯,重新打量起不远处的少年。
三尺之外,一对橘黄色的翅膀自虫蛹之中绽放而出,颤抖着,凝固着,静候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