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楼上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那名将官再也不复之前的暴躁,声音都开始变得异常慌乱。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轻视的贼人会如此所向披靡,简直就是战场上的杀神再生。
“给我把唐之尧叫出来!否则别怪我今日屠尽城外所有的永平府官军!”
陈安长枪猛地指向城楼咆哮道。
一人堪比千军马,一城将士皆胆寒。
如此荒诞却如此真实的活生生呈现在世人面前。
正当城楼将官纠结犹豫着是否需要派人去请唐宣抚过来的时候,他突然看见远方烟尘大作,疑似有大批兵马赶来,顿时间心中的紧张都消散不见,他走向城垛,遥望了一会儿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大胆贼人安敢猖狂,吾等援军已至,乖乖受死去吧!哈哈哈……”
单单是地面的颤动,陈安便知道身后赶来的援军应该是雁山关的追兵与永平府的骑军会和在了一起,他看了眼怀里犹在沉睡安然无恙的小女孩,只感到浑身酸痛都近乎快失去了知觉。
他默默掉转马头面向远方浩荡袭来的大批骑兵,握枪的手臂都无力的垂下。
他抬头看了下天,天还是碧蓝如洗一成不变,而人却已精疲力竭。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瑞秋,曾经你说我是一个没有勇气不敢直面人生只懂得逃避的懦夫。
但现在呢?
我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吗?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勇气,而是鲁莽。
可是,我宁可鲁莽过头而勇敢,也不愿勇敢不足而怯懦。
因为,鲁莽也比怯懦更近于真正的勇敢。
我企图在不断的改变中找到自我,然而我却在不断的改变中迷失了自我。
或许,我又让你和阿历克斯失望了。
远方的骑军愈来愈近了,恍惚间死亡的丧钟似乎都已敲响。
丧钟为谁而鸣。
也许是我吧。
下一刻,陈安低头轻吻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
对不起,哥哥这次可能无法再好好保护你了。
然后,他提起枪,麻木的眼神都变得锋利而冰冷,双腿一夹,战马顿时无所畏惧地迎向了对面黑压压一片的敌人。
人固有一死,而我愿在耀眼如烟花的壮烈中死去。
这,就是属于我的人生,我的勇气。
轰——
霎时间,他与汹涌如潮的骑军剧烈碰撞在了一起。
在这一刻,永平府内外见证了眼前一幕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里,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无双猛士的诞生。
……
沿途通向永平府的路上,护送着孔府大小姐的护卫们与倪公子各个都心惊肉跳地看着一具具倒在官道上的尸体,从这些尸体的衣着明显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永平府的官军,可是,为何他们全部都死在了这里?
当他们临近永平府的时候,地面的尸体愈来愈多,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掉落得到处都是,远远地,他们恐惧地看见了一座尸体堆积成的小山,而尸山之上,橘红的夕阳映照着一个孤独的人影。
“永平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倪公子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毕生难忘的一幕,回过神后,他立刻找到一支藏缩在附近的商队询问道。
“疯了……疯了……他真的疯了……”
倪公子问话的是一个中年人,可是他却瞪大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口里不断喃喃着这句话。
“他杀了永平府的所有官军。”
随后有人回答了倪公子。
“他一个人?”倪公子瞪大了眼睛。
“一个人。”那人失魂落魄道。
顿时,倪公子浑身都泛起了刺骨的寒意,出于好奇作祟,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向尸山,然后,他看清了尸山上的人。
是他?
尽管鲜血将他完全浸染成了一个血人,可是倪公子却不会认错对方。
因为,他便是之前打伤他们抢走了一匹马的年轻人。
他似乎发现了倪公子,半跪在地的他挺直起胸膛,手里乌黑的长枪朝他一指,只听见一个如坠冰渊的声音。
“上来领死!”
话落,倪公子直接僵硬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随即,他听见了一个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对方怀里传来。
“叔叔……”
他伸手扯掉一条布带,露出了严实裹在怀里的小女孩,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似乎在笑,然后,他的脑袋突然耷拢了下去,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