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道萍却有些害羞,从来都是她谢别人的,倒不大习惯别人的感谢。
她遂低头道:
“先生客气,七娘亦是我妹妹。说来,天气回暖,该是先生春闱的时候了?”
“嗯,快了。”陈酿点点头,“春闱之后,我也该走了。”
许道萍心中猛地一惊,只抬眼看着陈酿。什么叫“该走了”?要离开谢府么?不做七娘的先生了?
她只觉心头紧张,却不知为何,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那七妹妹……”许道萍顿了顿,“先生可同七妹妹说了?”
陈酿摇摇头。
七娘那脾气,知道了还不得跳起来?他也别想安心准备春闱了!真走时,再同她说,她也就闹不起来了。
“先生教七妹妹快一年,多少有些不舍吧?”许道萍叹道。
也不知是否真不舍,可担心却是真的。
“蓼蓼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陈酿道,“我走了,还烦许娘子多看着她,别叫她惹事,也就是了。”
许道萍低头,兀自踱步,似乎要排遣心中的不安。
她看了陈酿一眼,忽而心生不舍。他若去了,谢府的外人,不是只她一个了么?又是一番凄凄凉凉,孤苦伶仃。
“先生,”许道萍喃喃,“非走不可么?”
陈酿听她语气不同往常,只蓦地审视着她,似乎有些懂得她的心思。本是同病相怜的人,如今却兀自去了。
“大夫人对我,已生了嫌隙。再住下去,没什么意思!”陈酿轻笑。
“可大老爷看重先生。”许道萍道。
“谢大人的看重,不在谢府,而在朝堂。”陈酿道,“至于我,确是不好再留的。”
许道萍垂下眸子,忽猛咳了两声。她神情含愁,声音是凄楚无力的。
“许娘子……”陈酿有些忧心。
许道萍只摇摇头,湘儿忙上前扶着,又替她紧了紧裘衣。
“有时,真是羡慕先生。”许道萍低声叹道,“不必事事倚仗他家,说走也就走了。”
陈酿亦叹了口气,又有些不敢看她。寄人篱下的滋味,如何好受呢?
自己身为男子,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何况乎她?一介弱质女流,凡事做不得主,到底可怜了些。
“小娘子莫自苦的好。”陈酿安慰道,“从前看你诗文,颇有感触,故而作注宽慰。小娘子若不能稍得排遣,岂非辜负在下一番笔墨。”
陈酿说罢,忙闭了口,自知说过了些。他只尴尬立在那处,也不知该怎样办。
许道萍抬头看着他,有些心慌,有些不安,却又不愿移开视线。
她默了半晌,轻声道:
“先生是前程似锦之人。不像我,人微命薄,爱作些酸文,枉费先生的善心了。”
还未说罢,她心绪动荡,又咳了两声。湘儿只在一旁替她顺气。
陈酿紧蹙着眉,心中怜她孤苦,却又不知如何劝。她客居在此,本就易感些,若稍有不注意,倒怕唐突了人。
“许娘子心细,还是兀自保重的好。”陈酿虽知劝说无用,却还是忍不住多劝一句。
不待许道萍答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又机灵的声音。
“酿哥哥!”
不用猜也知是谁了!
七娘踏着残雪而来,身着嫣色织金短袄,系一条折枝芍药青碧裙。眼看着便是一副早春的打扮,不似许道萍,还裹着厚重的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