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紫瞳,一时无言。这七年的过往历历在目。命运总爱弄人,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夺取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尊严。然后又是这个男人奇迹般地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我所梦想的一切安定平静的生活。于是我有了一个淘气可爱的女儿,一群活泼善良的学生,一位每次都会带来惊讶的妒悍的紫瞳娘子,一场场精彩的商场游戏,一次次帮助别人的快乐。
他为我改变了多少,我不是不知道。他深知是他让我家园尽毁,失去一切,尝尽人间世态炎凉,于是他这七年来加倍补偿,就像他对我说的,不是不能对我强取豪夺,只是想看到我对他真心地笑。
是的,他成功了,他竟然实现了我同于飞燕的梦想:自由自在,泛舟碧波,我再一次快乐地笑出声来。
难道上天让我再次先遇上段月容,便是要告诉我,花木槿与原非白,终是有缘无分?
段月容等不到我的答案,亦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你皮薄,总对我说不出那缠绵的话来。”他昂头轻哼一声,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对我绽出最最美丽的微笑。那紫瞳好像深潭一般,闪着琢磨不透的光,口中却吐出最残酷的话语,“那你能对我起个誓,今生今世再不见那原非白吗?”天空忽然飘来朵朵乌云,不时遮住璀璨的阳光。
我一下子愣住了,耳边仿佛又响起婉约动人的《长相守》,那抹白衣人影,仍在星光下对我淡笑,可我却迷失在越来越远的地方。我惘然地望向段月容,艰涩地开口道:“月容,我、我、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不可以让我再……”“闭嘴。”段月容霍然起身。天空仿佛忽然浇下了倾盆大雨,扑灭了段月容眼中的五彩烟花,浇透了有情人心中最美好的幻想。
他高高的个子向我投下一片阴影,逆着光,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唯有灿烂的紫瞳洒下一片阴冷。七月里的我只感到腊月里的寒。
“我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木槿。”段月容冷冷道,“所以,我劝你不要有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他猛然转身离去,冷冷的背影对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了。”“为什么?”我也跟了上去,一下子走到他的眼前,不顾他满脸阴沉,抓着他的双臂,颤声道:“月容,我没有别的想法啊。我只想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好一点了,只想同他像个老朋友一样谈谈。”“他的身子好着哪。你下落不明、我昏迷不醒那阵子,他踏雪公子早就能跑能跳,还能玩女人、战东都。这一年他顺风顺水,连宋明磊都忌惮他三分,他有什么不好的?”段月容拂开我的手,不耐烦而乖戾道,“你且对他情有独钟,可你是否想过,他是否真心想见你?你同他谈什么,谈谈怎么偷偷捅死我,谈谈我大理有多少锦绣河山好让他来践踏,然后方便你们一起双宿双飞吗?”“月容,你有一个疼爱你的父王,对你百依百顺;你有女儿夕颜,你有我的学生,有我的生意,还有我们在一起的八年,八年……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天下人都以为他多么痴情,多么惊才绝艳,只有我心里知道,他……其实他、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一个在感情上认死理的死心眼。”我对着段月容,想起那孤单的白影,那凄怆的《长相守》,不由哭花了脸,辛酸道:“我见他,只是想让他好好过下去,别再挂记着我了,以后就再也不见他了,好好守着你还有夕颜他们,还不成吗?”
段月容莫测地看着我,没有答我,只是冷冷地绕过我,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我心如刀绞,再顾不得旁人,只是对着他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道:
“月容,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所有的人都向我们看来。夕颜害怕地想过来,可是翠花却拉住了她。“你就讲道理了吗?是谁在弓月宫答应跟我走的?可又是谁最后背信弃义?”段月容停住了,慢慢回身,紫瞳幽冷,却难掩伤痛和决绝,他冰冷道:“木槿,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难道还以为我会信你吗?”我如遭电击,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无语泪千行。七月里的天气变幻莫测,上午还好好的,到了晌午就下起大雨来,花溪坪老潭那平静的水镜被暴雨滴穿,裂个粉碎。
入夜,我们便在当地一家名叫信游的有二十多年历史的老字号客栈落脚。
那老板一脸老实,两只老眼温和得像小鹿的眼睛,你看到他绝对不会联想到浴血沙场杀人如麻的武士,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厚老实的老好人,在前几日还轻而易举地捕杀了众多原氏高手。
他迎我们一大帮子人进入客栈后面一所安静的大院,只剩下我、段月容还有蒙诏时,他双膝跪倒便向段月容行了一个宫廷大礼,老眼精光毕现道:“吾主放心,洛洛姑娘与老奴已将质子押送回来,幽冥教与原家均未发现。”段月容立时把他扶起,淡淡一笑,“仇叔,别来无恙?”“小人一切都好。”仇叔眼中微带泪花,微笑道:“小人收到蒙诏突然来的信,说是小王爷,哦,不,太子殿下前来,小人便准备好了一切。”“仇叔,前日分手之时甚是仓促,未及相告,这便是君莫问,”段月容又客套了几句,然后指着耷拉着脸的我,“亦是大公主的母妃。”“哦,原来如此,这、这便是闻名大江南北,真正的君大老板?”仇叔作势又要向我行礼,目光如刺芒一样看向我,充满了探询的味道。我手一微挡,他便立时站直了身子。老狐狸。“木槿,快快见过仇叔,我的第一位武学先生,亦算是我大理的第一名将。”段月容微笑着拉过我。哦,原来如此。我便行了大礼。两人又唠了一会儿嗑,而我沉浸在可能再也见不到非白的悲伤中,精神恍惚。
我回神时,已经被段月容带到仇叔给我们收拾的屋子里。里面的装饰全是段月容喜欢的奢华风格,桌上还特地摆了一个盛满泉水的浅底金盘子,盘底上雕着飞天映月,水面上洒满了鲜花——因为段月容这厮习惯一进屋就要用金盘子盛的香花水净手,还不能是银盘子或是玉盘子,且盘子里的鲜花品种一定要超过五种。
记得我以前骂他连洗个手都如此奢华,他还理直气壮地一摊手,拉着我坐下,像领导似的语重心长道:“爱妃实在冤枉本宫了。本宫经过庚戌国变后已然节俭很多了。原来本宫净手的金盘,须是内嵌五色宝石,外镶珊瑚珍珠,底刻紫鱼莲花佛经千言论,下有千年紫檀为托的金盘,盛的是沧山蝴蝶冰泉,洒的是我大理三十六族各族族花之鲜花瓣方可,还要有十位佳丽在侧,香胰、熏油、按摩,那个……如果是晚上,我还顺带挑了哪一位美人儿侍寝的,可能……还要再多洗些花样。”他的紫瞳若无其事地瞥向我,“当然,若是你以后想伺候我净手,那……本宫还是可以考虑再节俭的……哎?怎么跑啦?”我回过神来,小玉催我去隔壁的浴室,这个老头子想得真周到,连段月容喜欢沐浴这个喜好都想到了。浴室华丽非凡,严格说来就是一大游泳池,我就哈哈笑地绊倒小玉,让小玉掉下水,然后拉着她陪我游了两三圈。正想叫夕颜和轩辕翼也来玩,忽然想
起万一段月容闯进来,岂不又被他占便宜,便恋恋不舍地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