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一半烫伤的脸狰狞恐怖。
名叫四爷的那人很快踹开了后门,从后面包抄过来。
即便是父亲有烫油作为利器,面对前后夹击,一口锅的油又能支撑多久?
可是父亲也没有多珍视烫油的意思,他丢了铁勺,双手端起锅柄,竟然直接把整口锅的油向那三人泼去!
“哗啦——”
三人吓得爆退,脚边瞬间冒起白烟。
“小汉,快!”父亲突然大吼。
厨房里传来王小汉犹豫不决的声音:“可是……爹爹……”
“快啊!”父亲再一次大吼,用尽了全力。
王小汉终于哭着从厨房跑出,他手握一根燃烧的火棍,在跨越厨房门槛的那一刻,将它抛出。
“呜呜呜……”
橙黄色的火焰在小汉的哭声中划开了黑色的夜幕。
它穿过天井,掉进前堂,那里有满地的酒。
“呼——”
也不知是风声,还是火焰窜腾的声音,紧接着是三人的哇哇大叫。
火焰很快将父亲和他们隔开。
劫匪们飞快后退,可是翻腾的火焰实在太快了,他们鞋上、衣摆上甚至发梢都沾上了点火苗。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才把身上的火焰扑掉,三人除了点轻微烫伤,并无大碍。
不过,劫匪们这下彻底被激怒了。
被油烫伤的那个更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他高举长刀,在火墙的对面咬牙切齿。
“我定要把你一片一片剁碎了!”
“是吗……你们还不快走?等救火的人赶来往哪里跑?”
父亲语气很缓,不像威胁,反而像劝解。
原来敲锅,丢厨具,泼油,都是为了把劫匪们逼近前堂,然后一把火点燃地上的酒。
不是为了烧死劫匪,而是为了在大半夜最快地唤醒附近居民。
天正民居都是木结构,火灾是人人忌惮的可怕凶兽。
一烧就是一大片。
很快的,外头响起了呼喊。
“失火了!”
“快救火!”
“别睡了,快起来!”
人群的呼喊越来越响亮,脚步声也变得密集。
“里头还有人吗!”
“喂,王掌柜!”
劫匪们见势不妙,逐渐恐慌。
打头那人仍不死心,他朝父亲猛一甩手,长刀脱手而出,却被父亲手上的铁锅拍下。
“艹,这事没完!”最后放下一句,劫匪们恨恨然离去。
……
火焰越涨越高。
靠白酒燃烧的蓝色火焰和靠房屋木制结构燃烧的橙黄色火焰交相辉映。
跳动的火光使得父亲的影子跟着浮动。
王小汉就站在父亲的身后,他的影子里。
父亲盯着大火出神,那里有他一辈子打拼的基业。
“爹爹……”王小汉唤了一声,父亲没有应他。
“爹爹……”
“嗯……没事了,赶紧出去吧……结束了……”
结束了吗?
王小汉低头看到,那把来自劫匪的长刀静静地躺在父亲身前。
刀身上面反射着跳动的火光,还有父亲模糊的脸庞。
他看不清有什么流过了父亲的眼角。
耳畔一团糟,木头燃烧噼啪作响,人群惊恐地跑走,还有嘈杂的呼喊,不过王小汉充耳不闻。
他回想起刚刚父亲在厨房里对他的叮嘱,一定要在他和姐姐把劫匪逼进前堂的时候,及时丢出火棍。
火一烧起来,他们就得救了。
可是王小汉怎么能丢出手,他怎么能亲手烧毁父亲一辈子的打拼。
他拼命摇头:“爹爹,这一把火下去,烧掉的可是我们的家啊!”
父亲用大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柔声说道:
“傻孩子,这不过是一座房子,有你姐姐,有你,有我,才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