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下落

    王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成为太后的一天，自从搬进万寿宫就一直在梦游的状态中没缓过来。今日李宛如过来谢恩，无意间提起“……中宫无主，后宫诸事还要仰赖太后辛劳……”王氏这才猛然想起，自家儿媳妇就剩一口气了，更要命的是她还失踪了，生死不明！！！

    想到这个，王氏一下坐不住了，草草打发了李宛如，便派人将李嘉懿召了过来。

    “你媳妇究竟怎么回事儿？”屏退了一众伺候的宫人，王氏也不绕弯子直接质问李嘉懿，“是生是死，总该有个说法。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不是那没名没姓的通房侍妾，人又是在咱们府上丢的，无论如何总要给你岳家一个交代。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李嘉懿好看的剑眉微微拢起，一副被戳了心窝子的隐忍表情，沉默良久方才说道：“不瞒母亲，我已经探明倾城如今落在伪帝杨辉手中，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是伪帝拿你媳妇要挟你？”王氏见他抿着唇不说话，脸白得跟抹了三层粉似的，只以为伪帝是拿司徒凝冰作为要挟提了什么了不得的条件这才叫李嘉懿这般为难。人心总是偏的，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媳妇，孰轻孰重王氏压根不用想。“，母亲说句不中听的，你媳妇的原就吊着一口气，落在伪帝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往后你多厚待着些你岳家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能干那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从前王氏为着李嘉懿隐疾一事，只盼着司徒凝冰能多活些时日，最好能撑到小儿媳妇过门生下儿子，过继给李嘉懿，这会儿倒巴不得她已经咽了气，免得拖累了李家的江山！

    王氏见李嘉懿还是不说话，额上青筋却突突跳了起来，心知自己的话叫他不痛快了，暗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若是担心你岳家那儿不好交代，就由我出面对你岳母陈明情由，你岳母是个通情达理的，即便是一时怨恨咱们李家也不会不顾大局。你再给你两位舅兄加官进爵多给些赏赐，时日一久，你岳家那点子怨气也就消了。”

    王氏自以为处处为李嘉懿考虑周全，不想李嘉懿听到她最后那句“时日一久”触动心肠，不禁悲从中来。

    “嘉懿！你！你这是怎么了？！”王氏惊惧的瞧着从李嘉懿眼眶中滚落的泪珠，一时慌了手脚，她这儿子自小稳重，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幼时懵懂之际，这二十年来她再不曾见他掉过泪，如今见他落泪，王氏只觉得天都好似要塌了！

    即使生来残疾，即使受尽嘲讽，李嘉懿也从不曾为自己的不幸掉过一滴眼泪，然而母亲的一句“时日一久”却叫他痛入骨髓，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司徒凝冰。他曾今暗暗羡慕过自己的妻子有一对疼爱她入骨的父母，有一双将她视若珍宝的兄长，可即便如此，依旧抵不过似水流年，她终究逃不过被遗忘的命运，父母也好、兄长也罢，他们的丧女、亡妹之痛终会被时光抚平，而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逝去却什么也不曾留下！

    “母亲”李嘉懿一时失态，却不会沉溺于悲伤，擦干净面上的泪痕，转瞬间他又是那个沉稳如山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倾城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夫妻一体，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瞧着她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若区区江山能换她平安，我绝不会吝惜，可是……”

    王氏满目震惊的瞧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用一种绝望的神气说道：“纵然倾尽江山我也留不住她，我愿意为她付出所有，而她却从不屑要！所以母亲不必担忧儿子为了倾城受到胁迫，甚至失了九五之位，我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

    王氏疲惫的伏在身旁的矮几上一动不动，侍立在侧的彩凤灵犀悄悄打着眉眼官司。自从陛下离开之后，太后这样快一炷香了，两人虽不知他们母子间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先前康乐郡主提起中宫无主，太后神色就一直不对，郡主前脚走后脚陛下就被太后召了过来，十之八九离不了中宫和少夫人，也不知陛下是如何与太后说的，竟叫她这般神不守舍？

    彩凤到底比灵犀年长些，在王氏跟前也得脸，便大着胆子道：“娘娘可是乏了？奴婢伺候您去内殿躺一会儿？”她可不敢打探陛下和太后之间说了些什么，只能装傻。

    王氏抬起头，瞧着彩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们退下罢，我……本宫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彩凤灵犀默契的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多话，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两人心里都明白，今时不同往日，若王氏还是安国公夫人，她们这等心腹大丫鬟还能旁敲侧击一二，可是如今主子已是太后，而且还事关陛下，她们嫌命长才会去打听！

    殿内只剩下了王氏一人，一种满腔心事无人诉说的痛苦席卷上她的心头。这一瞬间她才真正明白戏文里孤家寡人的寂寞。她的乳母齐嬷嬷年事已高已经归家荣养，两个心腹丫鬟虽然伶俐解语，到底云英未嫁，又怎么能懂一腔百转千回的情思苦痛？

    她很想找人问一句，“这世上真有男子会愿意为了一个女子倾尽所有，甚至放弃大好江山么？”她年少时也曾以为是有的，只是那时她自觉端方持正，对这等色迷心窍的男人嗤之以鼻。待到嫁为人妇，在一次次的失望痛苦中，方才悟出这样的男子只存在于戏文话本之中，这世上是没有的。

    她一直一直这样以为，直到刚刚她亲眼看到她曾今嗤之以鼻，曾今以为不存于世的深情出现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想起素来冷清的长子用那样绝望的神情说出“我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王氏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原来，不是这世间没有倾尽所有的爱恋，而是她没有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