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儿,我有事问你。你此番任务目标,是否是昨日与我们一并到达的安姑娘?”
唐申明显一怔,紧接着神色不善道:“你想妨碍我?”
雷元江忙解释道:“并非如此,而是……朝廷上也有人想要对付安姑娘。我在想,越儿你的任务发布人,是否与这有一定关系?”
“是否又如何,我只管执行任务,其他一概与我无关。”唐申眯了眯眼,冷冷道,“你若要插一手,我们便是竞争关系,休想我手下留情。”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杀了人后把罪名推到雷元江头上,雷元江也别怪他心狠。
蓝斓见气氛不对,拉住唐申袖角:“雷阿叔肯定不是这个意思,阿九莫急着生气哈?”
雷元江不怒反笑,乐呵呵接着蓝斓的话道:“自然是越儿的任务要紧,三伯怎么会让越儿的任务失败受呵责呢。”
唐申的神色缓和了些,用带着不解和警惕的目光审视雷元江:“不要叫的这么亲切,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如果我没猜错,适才那名遮遮掩掩令人看不清真容的人,便是来拜托你对付她的人……为何要告诉我,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越儿猜得没错,那人到来的原因正如你所想。至于我打的是什么主意……若我说我想同越儿你联手,你可会信?”
“……我无须与旁人联手,特别是霹雳堂。”
“先别急着拒绝,听完我分析再下定论。”雷元江道,“以唐家堡的行事风格,少会叫‘内门’弟子接这种单单关于一个寻常女人的任务,我说的对否?”
“我只按命令行事,她是不是普通人,与我无关。”
蓝斓为使唐申不这么抵制雷元江,插嘴道:“怎么会没关系?阿九你想,一个普通人呢话,随便叫别的谁去收拾掉都可以,不必让你和雷阿叔都动手?所以说,这个阿姐肯定有不平凡呢地方。”
唐申对待蓝斓和对待雷元江不是一个态度,当然与蓝斓之前说她是授五毒教主之命前往霹雳堂协助脱不了干系。此时听着蓝斓不断解释,他低声说道:“我知道她不简单,早前与她接触时,我们察觉到她身边跟了好些暗卫。不过她与霹雳堂中人偶遇后,传来的消息说暗卫迅速撤走了。”
莫赟难得插上一言:“没错,那日替安姑娘解围,我领人追击流寇时在周围发现不少人迹。因这种粗劣的掩饰踪迹手法完全无法与唐门相比,我想着或许是哪门哪派的恩怨,反正与唐门无关,就没在意。”
“有这等事?”雷元江双手在桌面上搭成塔状,若有所思,“培养暗卫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所以拥有暗卫的家族至少有百年历史,定非寻常家族。看来安姑娘的兄长,那位受二皇子器重的谋士,不可能简单。”
唐申忽然反问了一句:“安姑娘的兄长?”
雷元江再乐意向唐申解说不过:“安姑娘的兄长在二皇子处任一职幕僚,据太子所言,此人似乎为二皇子争夺那个宝座出了不少计策。皇帝近来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不单提早让我押火器进宫,最后竟然从二皇子数量众多的幕僚中揪出这么个人物。”
雷元江不知道的是,在霹雳堂之前,唐家堡就接到了朝廷的暗杀委托。
蓝斓听着很是云里雾里:“雷阿叔,你之前给我说过,‘太子’是‘皇帝’哩儿子,而‘皇帝’很个厉害。那为啥子‘皇帝’和‘太子’不自己动手,把喇个阿姐哩哥哥同二皇子隔开,要阿叔你动手?”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太多,说起来能绕晕人。简单些说,皇帝忌惮二皇子背后的苏家很久。这回二皇子做了错事被皇帝抓到,他大可以此为借口削二皇子储君位置和苏家的权力,但怎么说彼此父子一场,给一个改过的机会很应该。可惜啊……”雷元江嗤笑,“把劝过的任务交给不如二皇子有势力、并且长期受二皇子妒忌的太子,很明显那位心里对‘父子一场’这个想法,完全是走个形式做做样子罢了。更何况整个朝局根本不由一两个谋士决定,太子当局者迷啊。”
“喇么说,太子还挺可怜呢?”
“身为太子,锦衣玉食怎么能说可怜,最多不容易罢了。古来皇帝疑心都重,太子如今处境,反倒是因祸得福。”
唐申听罢,虽有想法但不发表意见,只道:“你准备如何做?”
雷元江对上唐申眼睛,诚恳道:“朝局如何我不管,太子请到我眼前来了,我却无法置之不理。要是越儿你的任务时限不紧,能否把人借我一借,待太子的请求完成,我再把人全须全尾地送到你面前任你宰割——就是事后你想把凶手之名往三伯身上安,我亦无妨。”
堂堂霹雳堂总舵主腆着脸向一个小辈说着讨巧的话,惹得莫赟和蓝斓忍不住偷笑。唐申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板着脸道:“阁下似乎忘了我唐家与你们霹雳堂是世仇,我凭什么把人‘借’给你。”
雷元江没有忽略唐申言语里的缓和,欣慰同时换个法子劝说:“唐家堡和我们霹雳堂确实是世仇,可那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们的目标相似,一起合作不是更符合彼此的利益?”
唐申纠正道:“是‘你们’霹雳堂,与我无关。”
被发现偷换概念,雷元江也不尴尬,笑眯眯继续道:“对,是我们霹雳堂。”
唐申似没好气地瞪了某人一眼:“我已再三言明与你没有关系,你只管把我当做敌人便是,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便怯懦了。亏得我曾以为霹雳堂总舵主与我唐家堡相斗多年,如何都应该是个惊世绝伦的人,没想到竟然如此无赖。”
“原来在越儿心中,三伯是惊世绝伦的人啊!”雷元江一脸惊喜和感动,选择性失聪把后面那句忽略,把人噎的直瞪他。
事实上,雷元江是抓准了唐家对弟子隐忍、择机而发的教导,认定唐申不会因为一两句调侃以命相搏。毕竟当年两方大战的时候,就是霹雳堂对抓来的唐家弟子施以酷刑,都没有一个人轻言放弃性命,全部选择忍耐。
即使是耍无赖,他也要想方设法拉近与“雷越”的距离。这样的机会不多,谁知道等“雷越”回到唐家堡后,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唐申无话可说,索性起身往外走。
蓝斓还以为唐申被逗恼了,连忙把人拉住,问:“阿九,你去哪点儿?”
唐申给蓝斓递了个柔和的眼神,接着对雷元江道:“总舵主人多势众,我们怎敢与总舵主叫板。自然是去通知别人,莫坏了总舵主好事。”
说完,为避免雷元江再把他叫住,快步离开。
雷元江一点没有被嫌弃的沮丧,反颇有所得:“有的时候,诨话里头也有那么点用处。果然这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指不准多年后回想起来,当年为了让越儿认祖归宗我牺牲了自己的威严,还会感觉自己十分伟大呢。”
蓝斓闷笑,莫赟咳了声:“舵主,大公子走远了,您不必继续‘牺牲威严’了。”
雷元江瞥了莫赟一眼:“莫赟,本舵没有开玩笑。总有一日本舵会找到唐门心怀不轨的证据,让越儿名正言顺重返我霹雳堂。”
蓝斓忍不住道:“雷阿叔你准备要怎么做咯,有详细呢计划吗?”
“这个需要从长计议,时间能掩盖一些事情,同时也能证明一些东西。”雷元江敲着桌面,“唐家夺去我两位兄长性命不够,还要骗我侄儿?简直妄想!总有办法揭开他们虚伪的面具,但首先还是以夺取越儿信任为主……”
被“夺取信任”的人,此刻不紧不慢在街上散步,走了好一会儿,才无比自然地兜进无忌药房。药房里,有一名俊俏女子坐于桌旁接受老大夫号脉,唐申随意看了眼便径直往后走到柜台前,自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药房伙计,道:“劳烦按照上面抓一服药来。”
“好的,客官稍等。”伙计看了看纸上所写,信手放在桌面上,然后拿过戥秤抓药。等药抓齐后用麻绳把药包扎好,他假意去摸唐申递来的“药方”,实则从袖中快速掏出一张同样大小的纸盖在唐申的“药方”上,紧接着用手指把它抽出,扫进柜台底下半开的抽屉,最后将交换的纸张递回给唐申。
唐申照单全收,目不斜视转身离开,即将过路女子身边时假装被没有砌平的地砖绊了一下,药包脱手摔到女子身边。于是该女子顺理成章弯下腰替唐申将药包拾起,递回给他。
“安尚再次派人跟着她?”
“是,西安人多不敢明目张胆,五人左右。”
唐申接过女子手上药包,朝她点头:“谢谢。”
女子回答:“不必客气。”
说罢,两人各归各位。女子继续看病,唐申则走出门,抬头与街对面酒楼靠窗座位的一人对了个眼神,再若无其事地混入人群。
对面酒楼靠窗的中年男子捏着喉咙咳了几声,对身后仆从道:“咳咳咳,不晓得是不是昨夜酒喝太多,爷感觉今日喉咙总烧的慌。嗯,恰好对面有家药房,也就省了叫回春堂王大夫的事儿,你们赶紧去一人给爷抓副治喉咙的药来,好回去煎了喝。唉,今夜还要随那位设宴,真是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