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灯城中有一首传唱已久的歌谣:“奉灯阴阳两相合,伏九作揖抚六阴。长河无尽长灯眠,思远乡,念红尘,孤舟浮流魂牵肠……”是以欢脱的南岭小调编曲,以明脆的童声吟唱,却偏偏诡异凄凉。
“鼓作暮,酉时宵,长夜悯月泣流尘。铜铃常穿巷,夜半不留声;命断祭枯魂,滴血舍留怨;生如凄鬼行,亡作泉下邪,谓之阴修骨,异道是鬼巫。”
鬼巫便是奉灯城的守城者。
鬼巫者天生阴骨,修习鬼道,与伏阴鬼主立有血契,招魂上身,为亡灵了恶愿。
奉灯城宵禁过后便会启动御魂阵,替借路亡灵引路,生人不可外出,除此以外,御魂阵亦是鬼巫的猎场。
凡是厉鬼存念欲杀之人,便会中鬼巫亡咒,六日之内,必现身御魂阵,为厉鬼附身的鬼巫所诛杀。
屋里豆星灯火临风残曳,窗外幽蓝鬼火映了满城幽明,洛蘅斜倚着窗框,落眼在寂静且幽深的小巷。
宵禁点鬼火也是奉灯城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寒夜无光,归途无明,月黑风高,循阳返阴,奉灯引前路,厉鬼莫纠缠——这便是奉灯城名之由来。
他抱着手,幽蓝的火光将他面容映得幽掩,如果此刻有人在屋内打量他面色,大概也可以窥见他眉间微锁的轻愁。
萧瑟夜风穿巷而过,惊得幽蓝灯火倾倒曳闪,细闻,有铃声乘风而近。光影晃舞间,有一道黑影擦地而来,洛蘅目光随之挪去,眼见一抹幽蓝披夜的影正转过巷口,缓行而来。
这便是鬼巫了。
鬼巫行步徐缓,沉稳却似幽魂,垂铃的铜杖捣地伴步,一捣一铃响。
洛蘅淡淡瞧着,思绪浮游。
天间无月,絮云染墨,鬼巫步步踱近,临至窗前,抬眼一瞥,向洛蘅展来的是一张被鬼火映得寒光泛泛的银面。
银面铸为人脸模样,其上纹刻符文,两个眼窝里却是一双空洞无白的鬼眼。
洛蘅乍然收回目光。
与那双鬼眼对视上的一瞬,一股寒意攀上心头,仿佛有人探手试图翻开了他的心门,里面藏着的一团危险的火也险些被拽出。
不过仔细感受一下,心魔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洛蘅依稀觉着,这被窥探了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因为厉鬼。
当他再将目光投向窗外时,鬼巫已幽幽拐过了转角。
洛蘅阖了窗,轻步走到榻沿,修指挑开床帐,深深瞧住榻上佳人。
她的眼被收妖人的毒粉重伤,损了脉穴,暂见不得光,于是洛蘅用白绫缚了她的眼。
白绫一横,使她整个柔婉秀容都憔悴了几分,曳闪的灯影时而微微打亮她的脸,甚恍惚。
洛蘅坐下,指尖轻轻在她颊上点触,不由自主的想柔抚这张脸——还是冰冰凉凉的。
瞧着她的静容,洛蘅蹙起的眉头终于不自觉的松了几分。
直到见到她的那一瞬,洛蘅才深刻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到底有多想念这双赤瞳。
许是瞧久了又心疼了,洛蘅轻轻俯身,唇瓣柔柔贴出白绫,隔着绫绢柔吻了她紧闭的眼。
一夜寂静,直到卯时的晨钟敲响,这座鬼城才终于有了返阳之势,略略恢复了些许人气。
卯时一刻,老掌柜便已忙活着擦桌拭台,准备开门了。
奉灯城鲜有外人到来,于是城里的客栈都是这般冷冷清清的模样,食客不多,住客更是寥寥无几,以至于这两层楼并不算小的客栈中也只有老掌柜一人忙活,连个打杂的伙计都没有。
不过也多亏老掌柜手勤脚快,才让这没什么人烟的小店也整洁不似冷景。
傅钰贤伸着懒腰从屋内踱至廊上,身一斜,侧倚着栏便凑着头打量着楼下忙来忙去的年迈老人,笑道:“老掌柜的,昨夜吓着你了。”
老掌柜抬起头来,面绽笑容,皱纹深嵌,笑着摆了摆手道:“莫介怀。”
云焱转到邻屋门前,只探出了手便触到一面结界。
“那屋的公子一早就出门了。”老掌柜见云焱思忖着似有意去敲门便好言提醒道。
“出门了?”
“晨钟一响就出去了。”
闻言,傅钰贤唇边黠色一勾,趁着云焱还跟老掌柜对着话,悄咪咪地走过去就要推门,同样是在手将要推上门的一瞬探到了那层结界。
这结界倒不是防着他们俩的,似乎更多的是怕里面的人出来。
嘿哟。
于是傅钰贤引灵一压,抵了结界就把门推开了。
门一开,首先就是一道寒气攻前,傅钰贤下意识侧身一避,却是一只苍白的手裹着丝丝寒灵蕴着掌力冲他打来。
见她要冲出门槛,傅钰贤赶紧反手一勾,先拦上她的腰腹将人挡回去,同时指尖运力往她腰后穴位一击,克了她的行动力。
这姑娘其实很虚弱,刚刚那一掌来势虽狠,实际却没有多少实力,于是傅钰贤这丝点穴道力便叫她跌倒在地,根本无力进攻。
傅钰贤稍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弱不禁风。
然后傅钰贤就垂下了一记不好意思的目光——诚然傅钰贤阅女无数,但在瞧清这丫头的真面目后也不得不会心一叹。
洛蘅到底不愧是他**出来的,这眼光实在好得没挑啊!
芊霙雪跌坐在地,身上白衣染血,潺潺弱质,肤莹如雪胜玉,我见犹怜,那双眼虽然被白绫挡了瞧不分明,但这张小脸实在生得妩媚又温柔,真比绝色还讨人喜欢。
傅钰贤蹲下身来,芊霙雪感觉到了这股临近的气息,于是惊恐着,往后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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